蒼之濤同人,人稱為桓遠之為主。
「這就是太一之輪麼……讓我來……。」她即將動手去更改在面前才剛變動的生剋,小巧的手逐漸觸碰那轉動千年的神器。
當她這樣說,心裡想的不是任何事,是痛恨,是惱怒。
當初的憐愛與疼惜,完完全全被仇恨拋諸九霄雲外了。
她明明知曉,我不顧任何危難,就是為了要改變千年後的戰爭,改變我華夏人民被狄蠻胡人凌駕於之上的那個命運。
她明明知曉,我多麼摯愛她這個妹妹,把她當成慘死於血腥戰場的親生妹妹。我可以保護她,不論要承受什麼後果,甚至是反叛昔日的師弟與師尊,可以背叛整個太辰宮。
她明明知曉,……
但我卻一頭霧水,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她到底受到了什麼蠱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背叛我,辜負我對她的兄妹之情。
對,只要沒有那只雲狐,那只她視為重要性命的雲狐……。
我拾起地上,那把黃金古劍,那把可以把世間任何事物化為虛無,天下任何神工巧匠鑄造的神兵利刃也無法與之比擬的上古神器。
我鐵石心腸,毫無留情地向那只木製狐狸冷冰冰地讓它瞬間化為天地間的一抹塵土。
下一秒,我看到了支離破碎的雲狐。
下一秒,周圍的空氣連同我的呼吸,霎時凍結起來,甚至心跳。
下一秒,我不敢相信我的雙目。
下一秒,我看到她為了保護雲狐,承受了上古神器給予的冰冷與銳利。
下一秒,我發覺溫熱的液體,彈指間掠過我臉龐。
「嘻嘻,終於成功了,我終於把爺爺生前設計的雲狐製作出來了~」
「呵呵,小車子,這只雲狐真的那麼重要麼?」
「是啊~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它,保護我最重要的親人。」
會保護雲狐,用她自己的性命……
小車子,你知道麼?
如果妳受到任何危險,我也會不顧一切保護你,甚至犧牲性命。
但是,……
她無力地軟攤在我的懷裡,殷紅的液體從偌大的刀傷流出,她那原本鵝黃色的衣裳逐漸暈成朱槿的紅。
彷彿止不住般,如泉水般滾滾湧出。
看到那深不見底的傷痕,想的不是東晉子民,不是華夏大義,而是如何挽救如今的結果。
但我,卻一字也無法道出自小熟背的任何療傷咒文。
都無法道出一字。
我腦海一片空白,存在的只有在那一瞬間,她在我面前凋零,那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我如此做,真的值得麼?
她的眼淚如瀑布水流般無法遏止,而血與淚混雜在一起,無法分辨,什麼是淚,什麼又是血。
她的心跳很緩慢,可能隨時就這樣停止跳動,她的呼吸也氣若游絲,像嬰孩般熟睡的平靜。
小車子,很痛麼?
桓哥哥也不想這樣呢,我也不想這樣啊……。
只是我不想眼睜睜看到我華夏文化,被狄蠻之輩侮蔑糟蹋。
如果可以,我會永遠保護你,桓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只是,那天可能要等千年後,才能實現了。
她掏盡所有力氣,提起早已染血的柔荑,試著觸碰對自己痛下殺手的我,而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又再次重重的跌落。
沒有了呼吸,也沒有心跳,當初率真的笑靨再也沒有在那稚氣的面容再次綻放。
她的傷口逐漸由鮮紅轉為暗紅,鮮血的氣味溢滿了她的衣物上。
她沒流下任何一絲一語,就這樣睡著了──彷彿陷入深深睡夢中。
只是再也無法甦醒過來了。
打從一開始,她都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無法扭轉發生在她身上的命運,只能眼睜睜的讓別人為自己奮不顧身,直到最後。
她打從一開始都沒被保護的權利,因年幼的她一直被認為是柔弱的代表,當她可以真正為別人阻止這個結果──取而代之的是死亡。
我,如願以償了,原本該樂不可支的我,換來的為什麼是心痛不捨、悔恨交加呢?
我積存近千载的華夏文明不會因胡人的侵擾而破壞,我,不該高興麼?
是,我恨。我痛恨自己因對胡人的仇恨與不滿的情緒給左右。
是,我悔。我後悔自己的無能為力,無法應許當初的承諾。
人總是這樣,氣惱時總是做了之後使自己悔恨的事,從來不冷靜思考,將會產生什麼後果。
人總是這樣,被仇恨掌控時總是認為別人辜負自己,從來不仔細思考,到底是誰的過錯。
千年門扉即將閉闔──,歷經千年詛咒的齒輪也即將轉動。
徹頭徹尾在旁觀看的慕容詩,才剛落下一行清淚,就被日曜使者施下的咒法,牽引至厚重的太一之門之外。
在那千年門扉內,就只剩那柄冰若傲雪的黃金古劍,閉闔雙眼、陷入長眠的小女娃。
還有緊縮秀眉,始終無法相信眼前事實的自己。
太一神殿就像陷入無垠無涯的長夜般,時間如風快速的消逝。
殿內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推移,但時間駐足過的痕跡的確是存在的。
不知道是第幾次從深深的睡夢中驚醒。
當時那個擁有醜惡面孔、不明是非的那個厲鬼,一次一次在我夢境中出現。
而車芸也在那虛無的夢境中,一次又一次反覆的凋零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夢中泫然掉淚。
更不知道是第幾遍因在夢中追尋著她,而夢醒之後,依然無法改變事實的殘酷。
只要一閉闔雙眼,那些往事卻又歷歷在目,再次看到不想面對的事情。
我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在伸出雙手之際,那些畫面也離著我越來越遠,彷彿是嘲笑他的亡羊補牢。
我想逃離,但四肢卻像鎖上千斤重的枷鎖般,束縛的讓我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那些畫面如風快速的掃過我面前,任憑滾燙的淚水在睡夢中盈滿雙眼。
我曾經試著從悔恨中找到一絲光明,卻踏破足履、讓雙腳紅腫發炎,也只看到遍野的黑暗。
車芸銀鈴般的笑聲猶如在耳,她天真的笑靨依然綻放在我的心田裡,彷彿不曾離去。
我也曾從痛苦中找到一絲解脫,但卻還是重複著不停息的痛楚,無法遺忘的記憶。
也許,被軒轅劍傷的體無完膚的,不是車芸的軀體,是那顆迷失在民族大義、國仇家恨中,那個面目可憎的自己,那形容腐爛的心。
我早該明白。
早該明瞭,我們人類在歷史的洪流中,是何其的渺小,就猶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只孤舟,就猶如滄海之一粟。
卻無知到妄想改變歷史之變遷,朝代之興替。
時間猶如沙漏流沙般──快速的流過。
彈指間,韶華早已變為白首,青絲也變為暮鬢,雙手也逐漸失去力量,甚至吹簫也十分吃力。
唯一不變的是那墨黑的雙眸,澄澈如水。
不知道望向那到門扉過了多久,似乎在等待著、希冀著那份贖救我的光明。
我並不奢求什麼,也不必赦免我的過錯。
只是希望再次在那片竹林濤聲中,在那一曲簫聲中,再次聽到那笑聲,尋找回那份溫暖。
尋找回那份因為時光的流失,過於模糊的記憶,那個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小姑娘。
就像千年前,踏上,那巍巍的山丘上,看到,笑靨如花,揮舞著雙臂,和那位白衣祭司,一起,尋找回,輾轉千年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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